這場足以影響整個伽羅存亡的地殼運動，無論是讓街頭廝殺的海賊還是海軍，亦或是在協助海軍的王城護衛隊都開始驚恐起來。

所有人都短暫地停下了手上的攻擊，不由自主地向某一方向擡頭看去。

人類本身對土地就有天生的依賴，腳踏實地這份感覺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比擬的，而此時如同地震的顫動以及地心發出的怪聲讓他們有一種從腳底直沖入腦海的荒誕，仿佛身處在大海中搖曳的孤舟，面臨四面八方而來的駭浪。

而越靠近萬秀塔的方向，這道振動也就越大，頻率也就越頻繁，那裏就是所有震動的源頭！！

……

伽羅，萬秀塔。

戰鬥越發得激烈，空氣中“砰砰砰”的聲音不斷響著，狄德羅的攻擊多變，他身上的柳葉刀，雙手，舌頭都是他的進攻武器，而此時用作遠距離打擊的細長舌頭又快又狠，因為射擊速度過快，每次擊出的同時，舌頭周圍近半米處都會在空氣中蕩起一道被地洞中照射出的光芒染成金黃色的圓環氣流。

“剃.踏月鼓！！”

巴基瞬間消失在原地，雙腳在地上一點，突然如在鼓點的某個節奏點上錯起腳步，倏地貼近了狄德羅的左側，手臂上碎化成無數粒子不斷在低頻率振動，用生命歸還控制形成共振頻率，雙手瞬間發力，“低頻指槍！！”

狄德羅全身動物化和半身動物化的極限速度不同，全身動物化能給他帶來著遠古種刀子蟾蜍帶來的超大力量，但是同時會降低他的速度，此刻他那如一座小山般三米多高的龐大身軀更像是一個耐打的沙包。

巴基一招眼看就要刺在了狄德羅的身上，後者驀然回身，兩只比常人要大上三四倍的誇張雙手猛然一推，直接將巴基在空中整個身體推飛出去。

巴基只覺得身體像是被高速前進的火車猛烈地撞了一記，喉間一甜，鮮血溢出嘴角，胸前感受到的劇烈疼痛讓他差點暈厥過去，他聽著灌入耳中的風聲，陡然回神，在空中迅速變化身姿，順著被擊飛的這股力量膝蓋微微彎曲，雙腳蹬在地上，猛然一踏的瞬間，上半身分離出去，如火箭的助推器，將只有一半體積的上半身推射向狄德羅。

這一切的發生只是在一瞬間，甚至連狄德羅都有些大意地沒來得及做出防備，粗大的脖子上就似乎被套上了一條堅實的纜繩，近噸重的龐大身軀不斷向後拉扯，接著重重撞在了那個鐵籠子上。

懸吊在天花板上、裏面關著數十個已經神志不清的女郎的鐵籠的鐵質框架不斷凹陷，眨眼間與天花板上的鎖鏈斷開，整個被撞飛了出去，伴隨著裏面女郎們的狂叫聲，將萬秀塔的墻壁撞開裂縫，鑲嵌在了裏面。

而狄德羅的身體被這股力量拉進了透著金光的地洞裏，身形不穩地向下掉落，他伸手想要抓住些什麽，可是什麽也沒抓到，地洞中的光源瞬間被遮蔽住，在地洞上方的天花板上形成一個可怖的投影。

巴基碎粒化後，組成繩狀的上半身恢覆原型，在空中停了下來，下半身也在操控下快速移動，上下兩部分貼合在了一起，落在地上，此時氣喘籲籲地看著地洞中許久沒有動靜的狄德羅，這個家夥，應該會摔死吧……

他的體型如此龐大，最後落地時受到的撞擊力也絕對會十分驚人！！

只是這種想法一閃而過，巴基連忙向後退去，地洞口此時就像是爆炸一般破開一個更大的洞口，碎石四處亂濺。

狄德羅龐大的身軀重新落回到了地面上，他的模樣看上去比剛才還要狼狽，身體表皮上各種劃痕和血口，應該是下墜過程中被地洞的邊緣割傷，不過他最後還是回來了。

他先是看了看鐵籠子裏停止了出聲、不知死活的女郎們，接著目光死死地盯著巴基，陰冷地咆哮：“巴基，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幹了什麽好事！！”

巴基同樣目光赤紅，如鬥獸般看著狄德羅，“既然敢做出以國家為賭註的手筆，也要做好計劃破產的心理準備，你還要來問我做了什麽好事嗎？”

“我這麽多年的心血就是為了得到不老泉水，為了重返新世界，奪回屬於我的霸權，怎麽能夠讓你再在這裏阻攔我前進的腳步……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狄德羅多年韜光養晦養成的內斂和謹慎此刻終於被他撕破，露出內裏最殘暴兇虐的本性，就像是一個癲狂的瘋子，不管任何一切地橫沖直撞而來。

“這個世界可不是圍繞著你在轉……覺得如果能殺了我，那就試試看吧！！”

巴基冷聲說完，身子驟然隨著周圍的光影迅速沙粒化，剎那間，他的全身碎化成了成千上萬的粒子，和當初前往伽羅那一夜中的情景一模一樣，空氣所有的身體碎粒不斷在振動，頻率越來越高。

塔裏的空間、大地仿佛也隨著這股振動而開始顫動起來，周圍有形無形的能量卷動，匯聚。

“超頻維度！！”

在一瞬間，所有的粒子回歸成了人形，裹挾著無法估計的龐大能量，從狄德羅的胸前打了進去，發出一道極強的嗡鳴聲，狄德羅的身後陡然被轟打出來一道約有數米長的無形氣流，仿佛這一下轟打出來的是他的靈魂一般！！

下一瞬間，他如同破敗的沙包“嗖”的一聲，徑直朝後飛去，身體因為體內充斥無處發洩的巨大能量而不斷在空中變形和坍縮，渾身上下不斷裂開一道道細密的口子，濺出一道道鮮血，終於一動不動地落在了地上，像是死去。

巴基因為手心的沖力而不斷後退，仰面呈大字型平躺在了地上，打完了這一招，他的狀態也十分地差，此時拼命地活動著目前為止唯一可以動彈的手指，其他的身體部位無一不是因為發麻而失去了知覺。

他利用全身的沙粒化在空中振動而模擬出來的超頻共振，在高頻率的範疇下高速帶動周圍的能量，和“低頻”相比，威力更加驚人，但強度也更高，對自身的負荷也更大，這一擊已經幾乎將他所有的精力和體力抽幹了！！

此時，地底下的那種因為貝殼不斷松動土地的顫動聲也不見了，只剩下了幾滴不知道在何處傳來的水滴聲，地洞口散發著金光的蟲子扇動翅膀的聲音和巴基微弱的喘息聲，這裏仿佛變成了一片荒古的墳墓死地，再也聽不到其他的動靜。

終於，巴基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雙腳差點一軟，又跌倒下去，他的身子還在不由自主地輕微地顫抖著，等到適應了身體的協調，他才慢慢地走到了狄德羅的身旁，註視著對方。

狄德羅的皮膚早已經幹皺了下去，原本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此時已經蒼白一片，身體上布滿了無數個因為體內能量爆炸而產生的血口子，不停地往外滴血，匯在地上，讓人看得有些頭皮發麻。

巴基往其鼻息上探了探……還沒死，不過鼻息微弱得和死了差不多。

突然，狄德羅的雙眼睜開，雙手雙腳動了起來，嚇得巴基連忙退開，警惕防備，他的狀態也還沒恢覆，萬一被狄德羅臨死反撲，拉著同歸於盡可就不太妙了！

不過，巴基還是想多了，狄德羅體內各個器官都已經在剛才那一擊中被徹底毀壞，此刻的狀況更像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憑著最後的一股信念在掙紮。

狄德羅雙手支地，站起身來，咧開嘴癲狂地大笑著，在這安靜的半封閉空間內顯得格外刺耳，他雙目瞪大，一瘸一拐地向那個散著光芒的地洞走去，佝僂的身子發出淒厲的咆哮聲，“是我的，不老泉水是我的……誰都無法阻止我，我要重返新世界，紅發，我要殺死紅發那個家夥，稱霸……稱霸一切！！！”

昏暗的塔內，不斷回蕩著他全力發出的喊聲，就像是一個普通老者晚年最後的執著，執著這一輩子都在難以實現的夢想，淒涼而蕭瑟。

巴基沈默地看著他，一直看著他孤身跌入那口地洞，在圍繞著的金黃色小蟲舉辦的最後葬禮中，不斷下墜，最後如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在這個世界上一般，再也不可見。

“人生下來沒有帶來什麽，死了也就什麽都帶不走吧……”

巴基低聲喃喃著，他突然沒有了打敗狄德羅的那份自豪和成就感，生死之間的殺意也淡薄了許多，只覺得有些索然無味，拿起角落裏的外套和裏面的電話蟲，又拾起了地上十手鑲嵌著海樓石的上半部分，也放進在了外套裏，晃晃悠悠地向塔外走去。

……

“巴……巴菲特先生……”

巴基剛疲憊地走出萬秀塔，就聽到了遠遠有人在叫他，不，是在叫他的曾用名。

巴基擡起頭看向走過來的柯西，“是你啊……”

“巴菲特先生，你怎麽會在這裏？”

柯西剛趕來的時候就發現地底的顫動消失了，這樣的變化讓他又驚又疑，生怕狄德羅有更加可怕的大動作，可是當他看到巴基時又有些傻眼了，他突然想起這個行事作風不同常人的男人問過狄德羅的情報，而湊巧的是他此時也從萬秀塔內出來！

“我……？”巴基嘴角微微彎起弧度，勾勒出一道狡詐的笑意，“殺死了你們國家的財政大臣……”

柯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巴基，後者身上的血跡和還沒有結成疤的新傷以及看上去十分疲憊的狀態證明他剛才的確經歷過一場可怕的大戰。

再加上他剛從萬秀塔裏走出來還有地底停止的顫動聲，這一切的一切無一不在證明對方闡述的是一件事實，而不是一句空話！

“狄德羅死了……”

柯西失神地喃喃一句後，心中懸吊多年的大石轟然落地，一種異樣的輕松蔓延至全身上下，接著他面色嚴肅地看向巴基，“巴菲特先生，如果你真的殺死了狄德羅，那你是我們國家的英雄！！”

“英雄？不……我是海賊。”

……

當強納森來到萬秀塔時已經在柯西之後了，當進入塔內，他並沒有看到任何人，只有大片大片的戰鬥痕跡，於是，他的臉色也不得不凝重了起來，迪可羅是在這裏和誰戰鬥過嗎？那麽他人呢，怎麽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隨後，他又發現了那口地洞、鑲嵌在墻面上的鐵籠以及被關在內裏模樣淒慘、死去多時的女人。

“把這些屍體搬出去，交給專人檢查，我需要她們死亡時間的報告。”強納森對一旁的隨行官說著，又命人弄來了一條繩索，找來幾個士兵，“你們幾個在上面拉著，你，下去探一下，有什麽異常立刻稟報！”

被分派下洞的士兵纏好了繩索，腳步抵在了洞裏的巖壁上，慢慢地向下爬去。

終於，繩索見底了，用於通訊的電話蟲傳來了那名士兵的聲音，“中將大人，下面還看不到底，我在周圍只看到了一些貝殼……”

強納森皺著眉，這道繩索已經放了七十米左右，居然還沒見底，這個洞到底有多深，還有這些貝殼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沈吟了下，對電話蟲說道，“你上來吧！”

這個洞口和剛才的地底顫鳴會有什麽關系，這裏的戰鬥又是怎麽回事……強納森微微瞇起眼，腦子裏開始慢慢分析起來現有的線索。

……

經過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伽羅的叛亂終於在海軍和王城護衛隊共同合作下平息了，一部分海賊就地處決，一部分被全部逮捕，還有一小部分漏網之魚逃出了伽羅。

而地底的顫動在無頭之中開始，也在無尾之中結束。

只是，從此之後，這個國家又多了一個傳說，桑坦思迪的地底封印著一個惡魔，每在月圓之日，便會拼命掙紮，試圖逃脫。

伽羅所有幸存的人面色憔悴，大多數人喜極而泣，抱頭痛哭，也有不少人因為親人在這場戰亂中遇難而哀泣。

王都各個街道上也有專人負責清理屍體和打掃，而秩序也一點一點地開始回歸到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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